０６

　　早晨，重耳站在樓台上，任由一縷清風吹起他米白色的衣袍。夷吾對他說：「我聽聞郤叔虎已克翟柤，我晉國國力已越來越強盛了。」

　　為了免人多言，此處只有他們兩兄弟在。

　　「不過申生今天也入城了，」重耳說：「他大概還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已岌岌可危了吧？公已立驪姬為夫人，接下來就會更進一步立奚齊為太子，申生被廢了也罷，若不得廢，那他的性命可堪憂慮。」沒有人能預料得到一名尚未成年的男孩竟能說出這番道理，事實上重耳跟夷吾看起來都遠比他們的年紀成熟許多。

　　「立庶子嗎？」夷吾驚呼，「不可能。這樣一點都不合禮法啊！」

　　重耳苦笑，「我們的父親哪裡在乎過禮法？烝齊姜、伐虞虢、立驪姬，那件事情是合禮法的？」

　　「我們該通知申生嗎？」夷吾尋求重耳的意見。

　　「不如先為自己打算吧，」重耳望向廣大無垠的絳，不知哪裡才有他們的容身之處，「讓我們先看看驪姬到底會下哪步棋吧？」然後，重耳走下樓去。樓下一片黑暗，夷吾也緊緊跟著他走，彷彿前面的黑暗皆能因重耳而驅離。

　　申生入城後，先拜見了晉公，他的父親卻只是笑著對他說：「爾辛苦了。」連攻翟柤的事也沒提半句。

　　

　　傳聞太子已經失勢了。

　　傳聞驪姬相通於優施，只為了鞏固自己的勢力。

　　傳聞驪姬將殺申生，以立奚齊。

　　傳聞……

　　都是傳聞。

　　房內，驪姬對優施皺眉，「我聽夠傳聞了，我什麼都沒做，如果傳聞屬實，晉公早就殺我了，不是嗎？說點別的吧。」

　　侍女早在端來熱水幫她梳洗罷後，便出去了。

　　優施只笑著，緩聲說道：「那麼，太子申生已入絳，這個消息如何？」

　　「申生總算服完喪了，」驪姬嫣然一笑，「如果是他來治理這個國家，應該很合適吧。」她甚至能想到申生未來穿著白袍即位的樣子，那將是晉國全新的開展，到時候她便能同奚齊過著簡單的生活，了此一生。而少姬跟她的兒子卓子，也會跟她們一同生活。

　　近幾年來，晉公對驪姬不怎麼設防，但她看得出來晉公的眼神仍跟當時一般銳利，瞄準著她。

　　她的地位被拉抬得越高，危險也就越大。

　　驪姬雖然憂心，卻也對已經退出權力漩渦的少姬感到慶幸，大家的焦點都放在她身上，至少她的妹妹能過得平穩些。

　　「如果妳要真的過得平穩，就應該設法搶到晉的繼承權。」優施這般對她建議，「明眼人都看得出晉公時間所剩不長了，如果不想被當成芻狗，就先想辦法讓奚齊成為太子吧。」

　　而她卻笑著拒絕了，她知道這只是讓奚齊提早步入危險而已。

　　更何況，申生才是最適合的人。

　　優施曾對她說可以解救她們母子的劣勢，而他也真的扭轉了，雖然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至少明顯對她們發出敵意的人已越來越少。

　　驪姬也不全然相信優施，她認為他正圖謀著什麼，還能感受到他散發出有如晉公的氛圍，像是蓄勢待發的箭一般，不過優施的情報速度卻比其他人都快，這也是她倚賴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