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05)

禍水(05)

05

  達達。

  達。

  達達達。

  驪姬聽到某種神秘的韻律藏在鼓聲之外,與鼓聲截然不同,像是踩在輕巧的拍子上走過來,她將紅衣放好,披了件狢皮在身上。


  達達。

  達。

  達達達。

  是誰?驪姬在心中翻騰了千萬遍思緒,卻猜想不到有哪個人會在宴興正濃的時候忍受破壞晉公的娛樂,而來這邊找她。不會是少姬,她定會幫自己把那些交際打理得好好的,也不可能會是晉公,他正在主持宴會。

  那些夫人公子們也都在那邊,何況其他人都對她抱持敵意,她猶記得,甚至有大夫當著她的面說她是女戎,是奸細。

  那麼,會是誰?

  會是申生嗎?她想著。

  「是我。」

  「誰在房外?」驪姬仍警戒著,目前她是有孕之身,說不準有哪家公子買通刺客來除掉她,還有她腹內的小孩。驪姬目盼流轉,往袖裡放了把光滑平整的青銅小刀,才說道:「如果沒事就別擾著我,否則就進來吧。」

  是優施。

  驪姬鬆了口氣,她知道優施不可能危害她。

  對優施這種人來說,在各種勢力中保持微妙的平衡是他的天賦,也是他的武器,正因為他的中立,他才得以在宮中生存,且不受到其他人憎恨,他懂得不為人所排擠,這正是他得以受寵的條件之一。

  而充其量,他只是個優。

  「我來歸附夫人的。」優施笑盈盈地說著,他那亦雄亦雌的聲腔將驪姬耳旁的鼓聲一掃而盡。

  達達。達。達達達。

  

  申生的喪服總算期滿,他回到了首都──絳城,他的三年之喪儼然對絳城起不了太大的變化,晉國的人民依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似乎那三年對他們來說只是瞬息而已。

  他的母親齊姜在晚年已經漸漸地被冷落了,所幸衣食還算充足,申生很難理解她怎會作出與晉公私通的事,每當他問起,齊姜只是停下正在畫眉的動作,望著他,以一種近似同情的悲哀說道:「禮,到底是什麼呢……」

  禮到底是什麼,申生自己也不清楚。

  他以為禮法應該是要被強烈遵守的,如此一來,人倫有序,百姓幸福,國家自然盛強。

  申生也曾問過他的老師──狐突。

  「禮制為人之本,也是國家的根基,當根基崩落了,那國家建造得再怎麼華美高大,也只有傾毀的下場。同樣地,如果人失了禮,無論這個人再怎麼偉大,也無法稱為是一個『人』。」狐突很有學問,可惜他有種當官的陋習,凡事總是小心翼翼,作少些作小些,只要災難不及自己便可。

  申生在回程的一路上思考著這些問題,等到他發現時,已夜幕低垂了,城門放行的時間已過。

  守門的士兵對他說道:「很抱歉,這位公子,放行的時間已過。」

  「咦……您、這可不是太子申生嗎?」另一名眼尖的士兵認出了他的身分,「那麼大人快請進來,可別在外面凍寒了才是。」畢竟申生身為貴族,他可不希望因為這件事而無故受罰。

  「沒關係,我在這邊等著就好,不能因為我是太子就享有特權。」他微笑,沒理會士兵的攔阻,仍轉過身子走向林中,將馬栓在一棵樹上。這就是申生,一個不僅受大夫尊敬,連平民也愛戴的太子。

  過了一夜,申生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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