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之音(14-2)

亡者之音(14-2)

  李永年像是用盡全身力氣才說出了這句話,以致於在說完後,他甚至不住地喘著氣,接著他又大聲說道:「不!我沒有,我才沒有違背約定!我、我只是……我只是……」像是在反駁,但他顯然也不知道該在「我只是」後加上什麼,只是無謂地重複著這三個字。


  (慕雲只是目瞪口呆地聽著。他知道除了自己以外,不會有其他人想通這句話的意思,他才剛聽完類似的敘述而已。實在太巧了!這不就是剛剛長髮男所陳述的內容嗎?)

  (長髮男曾提及,他在門外聽到了馮涼結不想將「某個研究」公開,而李永年最終同意了,作為交換,馮涼結也答應了李永年一項要求。可是,從李恩典的話中聽來,顯然還有另一個神秘人物也知道這一點!不只是李恩典,連他都想搞清楚這個神秘人物的身份了,他苦笑了一下,只是多了一個人,事情的複雜程度卻多了好幾倍。)

  (慕雲忍不住道:「太奇怪了,你難道都聽不見那人的聲音嗎?是哪種聽不見,我的意思是──是那人說話的音量太小了,所以儀器沒辦法接收到清楚的聲響?或者是,那人從沒開過口?」)

  (當慕雲這麼說的時候,他認為事情一定不脫這兩個可能性,但一說完話,李恩典就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說的話也讓慕雲覺得奇怪:「不,儀器很正常,而他也確實說了話,只是我們聽不到而已。」)

  (慕雲露出不解的表情:「那──」)

  (李恩典立即打斷他的話,道:「別再瞎猜了,你繼續聽下去就會知道。」)

  李永年似乎在跟某人說話,但那個對象是誰,為什麼聽不到他的聲音?而李永年到底又答應了馮涼結什麼?李恩典感到極度疑惑,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團迷霧,無論他再怎樣聰明,也想不到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總之,在這段時間內,除了李永年一個人的喘息外,接收器沒傳出其他的聲響。李恩典也沒來由地一陣緊張,他「咕」地吞了口水,靜靜地聽著。

  沉默半晌後,李永年的喘息聲越變越緩,似乎已慢慢回復了平靜,他開了口,道:「是的,我沒有違背我的約定,我真的沒有。」李恩典甚至能夠想像他說完這句話後,閉上雙眼,以示自己無愧於心的表情。

  若不看表情,光從語氣聽起來,實在很難判斷這句話說的是真還是假。李恩典聽不見對方說了什麼,不過多半是相信了李永年的話。

  因為稍隔片刻後,李永年正不迭應道:「是、是,當然,你如果能相信我,那是最好的了。」甚至還啞著嗓笑了幾聲,猶如烏鴉的嚎叫一般,十分難聽:「不過說也奇怪,涼結那邊一直沒什麼消息,我原本預計這幾天他應該就能獲得成果的,唉,難道他沒機會聽到『亡者之音』?根據傳說,應該是能聽到的……」

  亡者之音,什麼叫做亡者之音?李恩典還搞不清楚這句話的意思,李永年又接著說了下去,抱怨道:「就算失敗了,他應該也要先來找我討論才是啊……是了,你今天打給我,就只是為了問這些嗎?」

  (聽到這裡,慕雲也「啊」了一聲。)

  原來如此。李恩典聽到這邊,立刻將「亡者之音」這句話拋到腦後,不由得笑了笑,用力拍了自己的頭一下。

  對於為什麼會聽不見那個神秘人物的聲音,李恩典當然也做過不少假設,有的十分可笑,有的光怪陸離,自然不必贅述,但他卻沒想到事實會是如此簡單:那是李永年與某個人的電話通話內容,難怪他會聽不見。

  緊接著,李恩典在聽到這句話後,立刻想到他前陣子的自言自語,看樣子這幾天他仍沒跟馮涼結聯絡過。

  又沉默了一陣子,他才聽到李永年故意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反問道:「奇怪的事?你為什麼這樣問我?不,當然沒有,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李恩典身軀一震,立刻想起那個古怪的聲音,那個讓李永年每天晚上喊著「又來了」的聲響。李永年在說謊!他對那個神秘人物隱瞞了那件事,雖然不知道李永年說謊的原因是什麼,但他確實在說謊!

  說也奇怪,或許那人是聽見了他內心的叫喊,只聽得李永年忽然間呼吸變得急遽,語氣顫動,彷彿受了什麼極大的刺激,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扒手,自以為扒竊過程做得天衣無縫,卻發現旁人早已將自己的行為錄下來一樣。李永年先沙啞地喃喃說了幾句,聲音含糊不清,讓人聽不清內容,接著又大喊了好幾句意義不明的話,似是在發洩著心中的恐慌。光從接收器傳出來的聲音,就能感受到他內心的震驚,他根本無法用語言好好表達自己的意思。

  李永年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鼻樑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幾乎是在嗚咽了。

  「這……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啊……你為什麼會知道,為什麼?啊!原來如此,原來是你監聽我!你沒有?那怎麼可能,除非你也聽到了那道聲音。」

  李永年質問了一會兒,或許是被對方說服,情緒漸漸平緩,話中則帶了一絲疑惑:「嗯,你說你沒聽到,好……什麼?可是傳說是這樣……雖然不可盡信,但那些都是一種流傳已久、隱晦的真相,跟事實不會相去太遠。」隨而又變得亢奮:「天,你也知道……你竟然知道!那真是……所以你完全可以解釋那古怪聲音的來源,是不是?」接下來,李永年的聲音時而疑惑,時而興奮,在與那人討論有關古怪聲音的事,但聽起來只是李永年一個人在不斷提出設想而已。

  也不知道那人又說了什麼,李永年興奮地接連怪叫了好幾聲,簡直比夜梟的鳴叫還要難聽,彷彿一把已銹掉的鐵鋸在乾枯的木板上來回割著,讓李恩典不禁用雙手掩耳,希望避過那難以忍受的叫聲。在他印象中,過去在聽這個二叔說故事時,也從沒聽到這麼恐怖的笑聲。

  只聽得李永年瘋狂笑道:「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子,我知道,我知道了!好,作為交換,我跟你說涼結在哪,他就在花蓮,聽到沒有?」接著,接收器傳來一道用力掛掉電話聽筒的聲響,又過了段時間,李永年的聲音在一片靜默聲中逐漸響起,低沉而狡詐,他笑著自言自語補充道:「……在花蓮,至少一星期前是這樣子,現在我可就不知道了。涼結在那邊研究那個傳說,陶壺則交給我處理……如今我已經得到一些初步結果了,你以為我還會需要其他人嗎?」

  李恩典只感覺到一陣陰寒,全身透體冰涼,李永年的這句話似是從冥府深淵冒出來的詛咒,他的語氣是如此堅定,如此毫不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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