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被我扳壞的客廳冷氣開關總算修好，改變成遙控器的形式，以後總算不用再汗流浹背地面對吹著熱氣的電腦。這就是幸福！

　　一聲槍響。

　　伴隨著一聲輕笑。

　　人的生老病死有如剎那芳華，綻放、凋謝，都是那樣短暫而迅速，彈指間，世上許多人的性命就已隨之消逝。我就這樣死了嗎？慕雲眼前先是一黑，再也看不清楚，接著有種模糊的感覺油然而生，他感覺到面對著自己的是一片白，兀自純淨無比的白，亮盈盈地，就像是天國的入口。

　　真漂亮。慕雲想著，伸手向前一抓。

　　那片白卻一晃，往後退去，彷彿有意退避。

　　接著，慕雲總算看清楚眼前的景物了，他緊眨了一下眼，又伸手揉了揉鼻樑與雙眼的交界處。他見到了一套白色上衣，朝上一望，在看到那女子的臉龐後，他又「啊」了好大一聲，露出詫異卻又帶點尷尬，還夾雜著一絲苦笑的表情，臉色十分複雜。

　　他真的完全沒料到會是這人，一點可能性都沒想過。

　　那女子穿著一身白色碎花短上衣，嘴裡噙著笑，紮著蓬鬆的馬尾，帶著一股毫不張揚的性感，正是蘇靈。

　　蘇靈吐了吐舌頭，調皮道：「嘿，我還真沒想到你會緊張成這樣。」

　　慕雲發現她手中拿著一柄叉子，想必就是剛剛用來威脅他的工具。想到自己竟然被這種東西挾持這麼久，慕雲幾乎羞愧到要鑽進洞裡去。他張著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話，腦中一片空白。

　　「好啦，有什麼話等下再說，先喘口氣吧，你後頸全都是汗。」她遞上一張濕紙巾，又好奇地問：「我的演技是不是不錯？」

　　豈止是不錯而已，根本就是一流的。慕雲心想。

　　他接過毛巾，擦了擦後頸，又好氣又好笑，但看到她的笑容卻又無法真的動怒，只是無奈道：「妳沒聽說過『人嚇人，嚇死人』嗎？我剛才真的差點昏死過去，周遭景物看起來都是一片模糊……妳知道做我們這行的神經有多纖細嗎？」說了半晌，他又恍然大悟：「所以，妳從剛剛開始就跟蹤我了？天哪，我真的差點被妳嚇死！妳為何跟蹤我？」

　　難怪剛剛她能看破自己在說謊，因為她根本就知道那次實習課中，馮涼結曾拿著一枚古怪的陶片仔細端詳。但自己從頭到尾的敘述，卻一直避開陶片不談，她當然立刻就察覺到了。

　　蘇靈沒好氣道：「我剛才覺得你心情好像不太好，因為擔心你才跟在你身後的，我還叫了你幾聲，誰知道你一點反應都沒有。正想追上去時，又看到你走在路上一邊俐落地換上警裝，你覺得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會──」

　　「呃，會跟上去探個究竟。」慕雲想了一下，也只能這麼承認。

　　「所以囉，請你設身處地想一下，這能怪我嗎？」蘇靈攤了攤手，續道：「一路跟到這邊後，我就聽到你跟助教的談話了。」

　　所以她聽到了全部的對話了？慕雲暗捏一把冷汗。

　　蘇靈轉過頭去，輕聲問道：「慕雲呀慕雲，你到底是什麼人？我想你應該不是輔系生，也應該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你究竟是為了什麼目的才潛進人類系，你跟馮教授又有什麼關係？」

　　慕雲避開她的眼神，強笑著：「妳別想太多，總之，我不會是壞人就是了，只是為了一點理由想搜尋馮涼結的下落。而且有一點妳說錯了，我確實是你們學校的學生。」

　　只不過，那已經是多年以前的事了。他暗道。

　　「哦，只不過不是現在的事了？」蘇靈彷彿看破他內心所想般，幫他接了這段話，她嘆道：「你真是個神秘的人……」

　　Bingo！慕雲心中暗喝一聲，表面上仍不為所動。

　　「我感覺到你還有事情瞞我，」蘇靈凝視慕雲片刻，不介意地笑了笑，「但我的確相信你不會是個壞人，我不知道能夠幫你多少，但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都可以找我。」

　　她一面說著，一面移到包廂入口，在離開前又回首看了慕雲一眼，欲言又止。緊急逃生燈在入口處上方不停閃爍，幽微的燈光冉冉照在她的側臉上，她的眼神仍是那麼古靈精怪，但又帶了點溫柔，就跟剛剛在摩斯店口前一樣。這次，慕雲發現自己避不開她的目光，不由開口道：「好。」

　　蘇靈似是感受到他的誠意，揚起頭來笑了一下，說：「這次我是真的離開了，不會再偷偷跟蹤你了。」說畢，她的側臉伴隨著身影便消失在包廂處。慕雲覺得自己總該追上去跟她說些什麼，身體卻一點也不聽使喚，只能僵在原地。就在此時，他的手機也響起了。

　　螢幕上所顯示的名字是李恩典。

　　難道是李永年的什麼舉動被監聽到了？慕雲心情振奮，腦中完全拋開蘇靈的影子，立刻接起了手機。

　　「嗨。」

　　「慕雲，李永年死了。」李恩典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但難掩顫音。「我二叔死了，就在二十分鐘前，事情很複雜，我們約在藝史所樓下見面再說。」

　　死了？李恩典的這段話就像是一陣驚天雷響般，夾雜著許多無解的問題直劈向慕雲，激起一道道炫目的電光，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是怎麼回答李恩典，而又怎麼掛掉手機的，只知道當自己回過神後，他人已坐在車上，抓著方向盤朝學校急速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