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之音(10-1)

亡者之音(10-1)

  「呃,我……我沒事,沒事。」見到三人都狐疑地看著他,長髮男緊張得立刻否認,眼神游移,面色鐵青。「我沒看過李永年教授。你們幹嘛一直盯著我看?我說沒看過,就是沒看過。」

  「那你這麼緊張做什麼?」雀斑女不解。

  「哦,所以說你真的看到李教授了。」麻臉男說:「就算真的看到他又怎樣,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我、我……我沒說我看到他,我沒看到,你們少血口噴人!」長髮男又是一陣激動,口沫珠子濺在桌上。「我警告你們,話最好別亂說。」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慕雲卻沒有繼續追問,只是道:「嗯,你沒見過。這麼說來李教授確實不在那邊了。」長髮男聽得這話,剛鬆了口氣,慕雲一剎那間又立時抓著他的手腕道:「所以,你們那天在那間民宿講了什麼,他說的是『別跟其他人說我也來了』嗎?」

  「你怎麼知……」長髮男一震,話剛說出口立刻就知道不妙。

  「你說謊。剛剛那一瞬間,你的脈搏突然跳得異常快。」

  慕雲微笑,仍扣著他的手。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長髮男突然冷靜下來,猛烈地揮動手臂,想從慕雲手中掙脫卻仍掙脫不了,冷笑道:「我只是因為被冤枉,所以感到憤怒。」

  「哪,現在你還是在說謊吧。你的脈搏平靜得很快,一下子就減緩速度,這不是被冤枉的反應,還有,你現在的笑也是假笑,嘴邊雖在笑,但兩邊笑得不對稱,眼裡也沒有絲毫笑意。」慕雲嘴裡繼續說著,沒有放過他的意思。「最後,你總該感覺到自己手心沁出的汗了吧?」

  長髮男越聽越驚,聽到最後一句時,不禁微微望向自己的手,果然發覺掌心滴滿了汗,整個人洩氣似的垂下頭,默默不語。

  「你也該跟我們說說實話了。」慕雲放開他的手,用溫和的語氣說道:「我不會跟李教授說的,他們二人也不會,你們說是吧?」雀斑女跟麻臉男聞言,連忙點了點頭同意。

  「你們真的不會說出去?」或許是被他溫和的語氣所軟化,長髮男略一遲疑,嘆了口氣,接著咬牙道:「好吧,那我就老實說了,但不是因為你的威脅,而是因為我實在受夠那個混……李教授了。那天,我確實是在那間民宿看到他了,也是他要我不要說出這件事的,他要求我保密。」

  「我就是不明白這點呀,」麻臉男皺眉,「看到他又怎樣?」

  「我也不清楚,但我只知道一點……」

  「哪一點?」雀斑女問道。

  「如果我說出去的話,以後我就不用考藝史所的博士班了,他恐嚇我!這個……這個……」長髮男臉色顯得很難看,非常氣憤地一直喊著「這個」、「這個」的,口唇不住掀動,彷彿要在「這個」之後接上一堆難聽的話,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中有所顧忌,終究沒說出口。他深吸了口氣後,又繼續道:「當時只有我一個人留在民宿那邊陪馮老師,老師額頭上的血那時才剛止住,就說要去洗澡,我只好站在門外守著,站了片刻覺得又累又無聊,就在櫃台附近晃了一下,過了二十五分鐘後才又回原處。馮老師似乎剛洗好澡,頭上還蓋著毛巾,也還沒吹乾頭髮,只是坐在床上愣愣看著一個陶片。」

  「陶片?就是你之前說老師有點奇怪時提到的那個陶片?」雀斑女奇道。

  「對,那時我站在門口對老師說:『老師,你身體好點了嗎?』馮老師沒有回我,一個人兀自看得入神,嘴裡喃喃唸著一串不像中文的話,感覺有點像英文,但重音卻不盡相似,我也聽不懂是什麼意思。」

  「不像中文?這是什麼意思,表示那是你從沒聽過的語言嗎?」

  長髮男點了點頭。

  「如果是我聽過的語言,像是英語、德語等,我一定會有印象,但那段……我實在聽不出那是哪國話。馮老師唸得又快又小聲,那段話一閃而過,字尾聽起來像是『all pass』,但前面的字卻聽不清楚。」

  All pass?慕雲皺眉,雀斑女跟麻臉男聽到後也是面面相覷,沒有人猜得出那是什麼意思。這個字眼如果是出現在課堂上或閒聊中,意思當然是顯而易見的,但如今卻出現在這樣的情況下,實在讓人不解。

  「馮老師一邊唸著,一邊又緩緩撫著那枚陶片,微暗的燈光照在他臉上,我看到他流露出無比喜悅的神情,就像是、就像是他拿著的其實是塊黃金一樣,但那分明就是很普通的陶片!先別說是我們自己系上的學生了,就算是專門研究陶器的老師對著那樣一枚陶片,表情也不會那麼陶醉。

  他顯然沉迷在觀賞那枚陶片中,完全沒有聽見我的話。

  我站在門口,愣愣看著馮老師異樣的神情與動作,不知道該做什麼,下意識地退出了門。不知怎地,我當時總有種馮老師不想被人發現他那枚陶片的感覺,或許就是這種感覺所致吧,而且,老師那時的表情也讓我覺得很不對勁。

  窗外正落著大雨,天漸漸黑了下來,我悄悄地從門口離開,沒發出什麼太大的聲響,馮老師一點反應也沒有,仍在看著那枚陶片。

  我一邊看著一邊後退,退到了大廳時忽然撞到了個人,轉頭一看,正是李永年這……教授,他看到我的時候,先是呆了一呆,接著又回復原本鎮定的表情,嘴邊掛著深沈的笑容,對我道:『你怎麼在這邊?』

  我怎麼在這邊?我是這堂實習課的助教,在這邊是很正常的事,我才想問他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吧?

  但那時我沒多想,只是立時回道:『李教授好,剛剛馮老師在挖掘時被界牆刀打到了頭,所以我扶他來這邊包紮傷口。』

  李教授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坐在大廳中的沙發上,他接著壓低了聲量,對我說:『你們……今天來鹽寮這邊進行挖掘,一切都還順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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