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妙第二部之黃泉路(03)

玄妙第二部之黃泉路(03)

  「祥哥,我回來了!咦,你的表情怎麼這麼嚴肅?」謝子玉一手推開房門,走進臥室便開朗地向吳祥打招呼──畢竟剛剛劉芳瑜找他去逛街,他們逛得開心,還相約下次再一起出去,這可是個好兆頭,原本還以為自己大學四年的愛慕就這樣抱著遺憾消逝,沒想到還有希望。

  房內燈光還是亮的,可是猛一看,謝子玉卻發現吳祥的臉色比日光燈還要蒼白,只見他坐在遠離自己床舖的那把椅子上,像是遇到了什麼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房間有點冷。

  「怎麼了?」謝子玉關心地問。

  「沒。我只是剛剛沒睡好,做了惡夢。」吳祥勉強對他擺出笑容,聲音有些沙啞:「你回來啦,剛剛去找胖子嗎?」


  謝子玉本來還想再問清楚,但聽到最後一句話,不禁露出樂陶陶的笑容:「沒啦,我剛剛跟一個……嗯,是一個……朋友出去逛街。」他又問道:「不過你真的沒事嗎?你好像流了很多汗耶。」

  吳祥一聽,見自己身上果然汗涔涔的,便用手抹了幾下說道:「只是汗而已,我沒關係、真的沒關係。」謝子玉狐疑地看著吳祥,但是吳祥本人都已經再三強調了,他也不好再問下去,只好隨而又說:「好吧。對了,你吃晚餐了嗎?我們好久沒一起吃了,等下也把胖子找出來好了!」

  「不用了,你們兩個去吃吧。」

  「為什麼?」

  「魏家舒今天晚上找我去他們社團迎新會,他說他們會準備吃的。時間也不早了,我得先過去。」說著,吳祥便揹起床頭的背包,裡面似乎裝了很多東西,看起來有點沉。

  「哦,那我沒興趣。話又說回來,去社團迎新會你幹嘛揹那麼大一個背包?祥哥,你該不會要做什麼虧心事吧?」謝子玉打趣,但吳祥沒回他,只是尷尬地笑了一下,隨即說怕自己來不及了,便三步作兩步地快走出去。

  謝子玉搔搔頭,看著他匆匆離去,喃喃自語道:「該不會真要做什麼虧心事吧……」接著便開了電腦,準備把今天的事寫在部落格上。

  他沒注意到房間的一絲寒意在吳祥走後已然消失。

  「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

  樓梯間發出的腳步聲,一時間蓋過了吳祥心中的恐懼,他本想拋下罈子自己跑開的,但又怕那罈子會害到回來的謝子玉等人。不管這罈子是不是歸藏妙托的,他都不敢再繼續留著了,但自己究竟該拿這小罈子怎麼辦?他坐在椅上掙扎地想著,直到謝子玉回來,看著他關心自己的神情,吳祥才暗斥自己實在是良心被狗啃了,他現在只希望自己能夠找到一個偏遠的地方把罈子丟掉,不要危害到任何人。

  不過不是現在,現在還太早了,這時候還有人會在外面走動;等到社團迎新會結束後,應該是最適合的時間。

  吳祥越走越快,一溜煙就下了樓,「鏘」地一聲踢起停車桿,坐上腳踏車後立刻騎往學校。他回頭看見夜晚中的男六舍,想起BBS上那篇關於風水的文章,不禁覺得確有幾分詭異,但隨即又苦笑,事實上,自己身後背包裡面的罈子才是更詭異的東西。

  晚上的風景不如自己白天所見的生機蓬勃,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寂寥,飄風颯颯吹來,氣氛格外蕭索。

  趁著這道夜風他騎得更快,但這時吳祥卻感覺背上傳來一股觸感,像是突然被人用手掌緊緊按著,他嚇得差點轉頭,又想起身上的三把火,硬生生把頭扭了回來,一時間車子「刷」地打滑,差點失去控制──有什麼東西正趴在自己的背上!吳祥大駭,連忙又把龍頭穩住,才沒摔倒。他總算騎進學校了,卻仍找不到辦法甩掉『它』,吳祥有股強烈的衝動想直接把背包摔下車,同時又隱隱覺得把那罈子丟在學校內不是一個好主意。

  他不由想起以前同學說過的一個靈異故事,劇情很常見,雖然跟他現在的狀況很不一樣──

  「從前有個人,他的膽子很大又很鐵齒,常對人說世上根本沒有鬼怪這回事,後來住他家隔壁的一個鄰居聽煩了,有天就對他說:『你要是有膽,就在三更時去村子後山的亂葬崗去揹一塊石頭回來,我就信這世上沒鬼神。』

  那人聽了拍拍自己胸前,豪氣地說:『好!』

  於是當天晚上,那人摸黑就到了亂葬崗,正想找塊可以證明的石頭搬下,卻聽到了一陣哀聲。

  『好心哦!有沒有好心人能帶我下山哦!』

  他循著叫聲找到了一個老太婆,原來那老太婆在山裡迷了路,又扭到腳踝,那人一聽便笑道:『那有什麼,我揹你下山不就得了。』老太婆再三答應,又直向他道謝,跟他說完自己住村子哪處後便上了那人的背。

  在下山的一路上,那人只覺得背後的老太婆似乎越來越重,簡直就像個大石塊,還嘟噥道:『老婆婆,您看起來這麼小一個,怎麼揹起來這麼重?』

  老太婆也沒回。他想老太婆可能是累了睡著,也不繼續問。

  直到他辛辛苦苦下了山,一轉頭想叫醒老太婆才嚇出一身冷汗,原來這一路上他揹的不是什麼老太婆,而是一塊墓碑。」

  此時,吳祥也覺得自己像是揹著墓碑一樣。

  夜晚的校園最是恐怖,景色在月色照映下,顯得多了些涼意,跟自己以往熟悉的不同,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學校,反而更像是荒涼的墓地。偶爾有幾盞稀疏的燈光亮著,彷彿鬼火。

  吳祥認不得晚上的學校,不知該往哪騎去,又不敢下車,可是背上的觸感越來越真實,急得他在小路亂竄。

  「歸藏妙她們都說過我的陽氣很重……我的陽氣很重……我不怕,我不會怕……」他一邊喃喃,催眠自己,但顯然沒什麼用。

  幸好忽然間他聽到了一些喧鬧聲,便朝聲響處騎去,也算吳祥運氣不錯,竟然真的就這樣到了社團活動大樓,這棟大樓保有日據時代的古味,據說老早就建好了,比學校的年代還久遠,後來被學校當作社團的辦公室與活動地點。雖然有些老舊,有人提議要拆掉重建,不過由於學校沒有多餘的經費,另一方面也因為大樓還算是古蹟,因此就這麼保留到現在。

  眼前還有幾個像是新生的男女也正在停腳踏車,一邊嬉鬧著,大概是來聽迎新會的,而吳祥背上的觸感已經消失了。

  大概是人群的關係吧。他想。

  吳祥鬆了一口氣,稍微壯了一些膽子,趕緊停好車子後就與眾人一同上了階梯,走進大樓。

  記得應該是社活301才對……吳祥暗忖。他很少來過社活大樓,不只是因為他沒有參加任何社團,還由於這邊的日光燈一年四季都一樣閃爍不停,照得好好的一棟大樓灰灰暗暗,裡面更常常透著一股參著灰塵的霉味。

  抬頭一看,日光燈還是一樣「啪啪」地一閃一滅,感覺裝飾的成分比較多。

  剛剛隨自己一起進來的幾名學弟妹已經都各自進了社團教室,看來鄉野傳奇社的吸引力不太大。

  他總算到了社活301,一拉開門只見魏家舒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你終於來了,祥哥。」魏家舒拉他到最中間的位子坐,又親自端來一盤蝦味仙給吳祥:「這可是我們用社團經費買的,快點吃呀,別跟我客氣。」吳祥心想原來這就是大餐,他吃了口蝦味仙,沒想到卻已經潤掉了,軟綿綿的有夠難吃,便不再碰。

  「這是我系上同學,大家叫他祥哥就好。」社活301裡面空盪盪的,只有魏家舒跟另外三個社員,其他三個社員草草叫了聲「祥哥」,又低下頭去,正忙著將桌椅擺整齊,然後布置一些古怪的用具,吳祥好奇地問他:「怎麼只有你們四個人,你不是說加你總共有六個嗎?」

  說到這邊,魏家舒的臉色變得不太好,顯然不太開心:「我沒想到那兩個大三的今天竟然不會來……」

  「社長,陳學長跟黃學長最近不知道在忙什麼耶,聽說連同系的都沒機會看到他們喔。」一個滿臉雀斑的女社員說。

  「他們好像也沒上站了,我只知道他們好像在po了一篇奇怪的文章後,就沒有再上過站,不過他們兩個應該不會退社啦。」一個長髮男社員說,他旁邊的另一個有點福態的女生也應和道,聲音有點嗲:「對呀,人家只記得那篇文章好像是在雪兒版,他們放了一段奇怪的錄音,想找高手幫忙破解呢。」

  「嘖嘖嘖……你們說的我都知道,」魏家舒心情還是不太好:「但是至少今天也應該來幫個忙吧?我們社團都已經快倒掉了。」

  「社長,請你等下再抱怨吧,有新生上門囉。」雀斑女笑說。

  果然有幾名男女稀稀疏疏的陸續進了教室,他們臉上稚氣未脫,吳祥數了一下,有九個新生;只見魏家舒陪著笑臉,又叫長髮男跟雀斑女一起去招呼新生,然後自己陪著福態女趕緊把用具擺設好。

  吳祥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就跟著一起去招呼新生,突然有誰拍了拍他的肩,等到吳祥一轉過頭去,幾乎驚叫出來。

  是「將軍墓中的一百支十里香」──關魁!

  「祥哥,你怎麼也來啦?」眼前正是關魁對他笑道:「看到我有需要這麼驚訝嗎?」「沒……嗯……沒有……」吳祥囁嚅,心想自己撞鬼已經夠慘了,沒想到現在機率又提昇了十倍。不過畢竟關魁救過他一命,如今又是開學後第一次碰到他,吳祥想著心情也不這麼沉重了,他想了一下問道:「你對這社團有興趣嗎?不然今天怎麼會來這裡?」

  「你先跟我說你來的原因。」關魁笑說。

  「我?我是因為魏家舒說他們社團缺人,所以……」「是呀,我跟你一樣。」吳祥這才醒悟過來,原來魏家舒也順便找了關魁過來,這樣他只要再拉到兩個新生就可以,會比較省事。關魁一邊扒了把蝦味仙送入嘴裡,吳祥還來不及阻止,過了一會只見關魁乍地皺起眉頭,把嘴裡的蝦味仙吐到垃圾桶中,吳祥還聽到旁邊的新生一邊抱怨「這可樂果怎麼變成可樂棉花糖了」。

  同時教室的燈也熄了,幾個新生一起在黑暗的教室中發出驚呼,鄉野傳奇社的迎新茶會正式開始。

  突然燈光一閃,魏家舒披著一襲斗篷出來,他應該是想製造詭譎的氣氛,沒想到卻在眾人面前滑倒,引起哄堂大笑。吳祥跟關魁也不禁笑了起來,吳祥還注意到那個雀斑女笑得最是大聲。

  魏家舒不以為忤,清了清喉嚨說道:「歡迎大家來到鄉野傳奇社的迎新茶會,想必大家大概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社團名字,我們的社團宗旨很簡單,就是透過資料或互相討論來研究鄉野間的傳奇。」接著便說了幾個台灣的民俗傳奇,其中大部分吳祥都聽過,是那天魏家舒在槐村進行「吹燈」時說的,不過這次他還配合一些煞有其事的資料跟圖片,更加引人入勝。

  聽完後,台下有人發問,顯然很有興趣:「請問魏社長,那要怎麼研究?加入鄉野傳奇社有什麼幫助嗎?」

  說到自己擅長的領域,魏家舒看起來格外有自信,他一笑說:「幫助可多了,我們社內有許多工具書,還有從創社元老就開始流傳的社團筆記,記錄著學校的一些謎題,這本筆記也是那些元老們花錢一起特別訂製的,絕對假不來。最重要的還是人,就算你說的內容聽起來再如何荒誕不經,鄉野傳奇社的每個社員都不會因此而瞧不起你,反而會認真地跟你討論。」

  「那研究範圍是不是只限定台灣鄉土的民俗傳奇?」

  「古今中外。」魏家舒簡單地說。「不限於台灣,當然還是以台灣為主,當然有時候也會從報章雜誌去尋找資料,本社每年都會針對一些傳奇,動員所有社員一起去做研究或是到實地探訪。」

  「所以也會從新聞內容去找囉?」

  那個人又問,如今全場剩下他與魏家舒一來一往的對答。

  「對。」魏家舒回答。

  「那不知道魏社長有沒有看過一篇報導?」那人笑說:「一篇有關於三重一間賓館的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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