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妙第四部:床母(45)

玄妙第四部:床母(45)

完了,雖然這部寫完兩三個月,但po完我又沒存貨了,只剩下搞笑短文,這該如何是好?

45

  時間猶如一泓幽深的潭水,彷彿靜止無息,卻在當事人未經察覺時於潭底暗流湧動;當陳悟清揮下帶著電光的木劍,當呂悟菱全神灌注在施法上,當張玉瞥見渡鴉那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之時,時間便已悄然流逝,然後,渡鴉的一個響指令那一幕開始轉動。

  在不祥氣息構成的微風下,樹影搖曳,枝葉層層堆疊,一大片陰影覆蓋在張玉三人身上,像是什麼可怕的野獸伸手攫住了她們,甚至更進一步掐住了她們的喉嚨。

  一時間,沒人喘得過氣。

  在三人中,陳悟清首先回過神來,或許是因為他的道術造詣最高,又或許是他的意志最堅定,他立刻在原地喝了一聲,緊跟著擺出戒備的架勢。不到半秒內,呂悟菱和張玉也醒覺過來,張玉二人才剛踩穩腳步,同一時間,陳悟清卻已被渡鴉的下一波攻勢給擊飛出去,渡鴉的速度快得張玉只發現自己的鞋上沾了一串不知從何而來的血珠。

  擊飛陳悟清的是渡鴉身上的一片衣角,渡鴉隨手一擊就將他給打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吐了一灘鮮血,她臉上的表情卻似是拍飛一隻蒼蠅般不痛不癢,又似是身上任何一個部位沾上螻蟻都會令她污穢,只得勉強用衣角擦去。

  完全不是同個等級的比拼。

  渡鴉的攻擊力道太強,以致於陳悟清整個人被擊得老遠,幾乎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

  呂悟菱心繫丈夫,右手抓著道袍上的腰帶,不假思索便一抽、跟著一甩,一面誦咒一面將腰帶內藏的所有法器符籙天女散花般射出,沒有任何保留。在呂悟菱的控制下,爆聲接連不斷地響起,啪啪啪啪啪——煙霧瀰漫,無人敢直纓其威;張玉雖未與婦人配合過,卻也知道這是最好的時機,不顧身體的疼痛,以最快的速度咬破食指,血抹長劍,強忍一口悶氣,側過身子,一個迴身劈去。她們其實都知道這樣的合作無法重創渡鴉,只求阻一阻她的行動,避免被各個擊破——連對煞鬼最有效的天雷都不能奏效,何況是這種急就章的捨身攻擊——但她們想不到,本是天衣無縫的合作也毫無作用。

  嚴格說,應該是完全做了白工。

  滿天飛灰散去,現出了張玉驚愕的臉龐。她自認已抓到最好的時機,卻一劍劈在空處。

  渡鴉呢?

  張玉環顧四周環境,尋不著渡鴉的身影。似是想到了什麼,她臉色大變,連忙往遠方望去。

  焦點移至一排倒地斷折的樹林中,此刻陳悟清正坐倒在地,靠著一棵老樹喘息,嘴角全是血跡,他手掩著嘴,卻止不住不斷湧出的血,打開掌心,裡頭還帶著一絲血塊,看來傷勢十分嚴重。

  夜更深了。

  他勉力抬起頭,卻望見渡鴉那張帶著神秘笑容的臉。

  美得令人不寒而慄。

  至此,這位「悟」字輩中的第一人終於首次露出驚恐的神色,而那也是他生前做出的最後一個表情了。渡鴉伸手輕輕一拂,斗蓬搖動,由下往上一帶,原本只是一小片的黑色衣角,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近,直到陳悟清的雙眼被純然的黑色所覆蓋,再也看不見任何一絲光線。

  畫面完全定格,時間靜止。

  緊接著時光回流,那泓幽深的潭水逆流而上,從渡鴉搖動的斗蓬、陳悟清的驚恐到張玉環顧的表情,一幕幕倒轉回去。

  場景正好回到張玉迴身劈劍之時。

  忽地傳來一道女聲。

  「停!」

  
  會議室內,一名女子身著道裝,手持簡報筆,一個投出的紅色小圓點正停留在投影幕上的畫面,正好是張玉的劍尖處。

  她站立著面向底下的六個座位,或許是為了簡報的關係,燈光幽暗不明,根本看不清座位上坐著誰,只能隱約看出他們的下身著道袍。底下有六個位子,卻有七個人的存在,另外一人站在座位旁,手裡抓著的長劍劍尖指地。這便是現今道教基金會最具權勢的七人,會長、副會長、四顧問長老,以及基金會會長特助,卻不知他們為何會如此關心這場簡報會議。

  「對,現在正好停在張仙卿正要與呂仙卿合攻夾擊的此刻。」女子的聲音冷靜而不帶一絲情緒。「接下來,是我們請水占部以最慢的速度重播一次水占術的監控結果,我相信看到等下這一幕,各位應該會更了解床仔坑村事件的始末。」

  女子按下簡報筆,投影中的張玉便重新劈出那劍,只是相較於剛才,速度簡直慢到了極點,過了好幾秒劍身都絲毫沒有移動過似的,呂悟菱甩出的一連串法器跟符籙也以一種優美的姿態懸停在空中,然後才一個個緩慢地收縮、炸開,就如花苞緩緩綻放一般。煙霧茫茫,懸浮著的煙塵飄過後,所現出的正是渡鴉的臉,身處爆炸中的她瞬間露出了然的神色,顯然洞悉了張玉二人的意圖。

  渡鴉兩手向前伸出,看起來想要抓住什麼。

  她雙掌輕輕地一扯,憑空出現了一道裂縫,裂縫周圍散動著一圈圈波紋,望進去則是黑壓壓一潭深淵,不知裡頭潛藏著什麼,怪異莫名。緊接著她的身形忽地爆開,化為一團黑霧竄入裂縫,消失無蹤;直到這時候,法器跟符籙的爆炸還在持續不停,而張玉揮出的那劍才正堪堪來到渡鴉原本應在的位置。那一劍自然完全撲了個空,再過一陣子,畫面上重新出現張玉驚愕的臉龐。最令人害怕的是,從頭至尾所有人的速度都已經過處理,刻意放慢了數十倍,惟有渡鴉的動作仍是那般行雲流水,全然不受影響,可見其原先的速度有多迅速。

  「這……怎麼回事,那道裂縫究竟是什麼邪法,竟能容人通過?」「是空間秘術!」「而且是極其高明的那種,遠遠超出吾輩的水準。」「竟然有這麼奧妙的空間秘術,再加上對方能化身為霧,陳悟清著實敗得不冤。」看到這幕後,四顧問的座位處傳來嘈雜的討論聲,話聲驚愕。

  未得到女子暫停的指示,水占部的監控影格持續緩慢推進。

  呼吸不過一息的時間,渡鴉卻已從遠方的另一道空間裂縫穿出,瞬間出現在陳悟清的面前,一小片衣角削過,陳悟清的頭顱只剩下一半不到,立時身亡;一道與陳悟清長得一模一樣的幽綠色靈體在其身前浮現,那是他的魂魄,陳悟清魂魄的表情仍維持生前的驚恐,雙眼目光茫然,大概是渡鴉施辣手的速度太快,還沒意識到自己死去的事實。他快速掐了個手訣,似是要使出什麼道術,直到發現沒任何動靜,才惶然地看向遠方,眼神空洞而絕望,流下一滴滴血淚;因為特別放慢了播放速度,台下七人都能清楚看到他的每個表情變化,也體會得出他內心深處絕望憤恨的心態。

  「成煞了……」

  看到此時,四名基金會顧問長老皆搖了搖頭。

  他們年輕時都是基金會的主力幹將,風光時,協會根本還沒成氣候呢!不消一秒,就憑藉過人的眼光看出陳悟清的不對勁之處。

  修道人縱然生前道術通天,死後只要執念不消,依舊會化為煞鬼,且會比尋常煞鬼更加兇厲,具備更多能力。沒想到年輕一輩第一人的陳悟清,竟會在這荒郊野嶺身死道消,化身為厲鬼,遙想他當初手中劍屠盡煞鬼的英姿,實讓人嗟歎不已。

  坐在四名顧問身旁的副會長上身向前一彎,那張斯文的臉也露出於投影光下,一張側臉表情古井不波,臉上戴著的金邊細框掩住了他的眼神,讓人不知他看到此幕時,到底心中想著什麼。陳悟清畢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想必副會長此刻定是五味雜陳吧?顧問這麼想著,卻沒看見副會長雙唇輕輕吐出的「廢物」二字,說得很輕,卻罵得很重。

  廢物。

  副會長強忍著怒氣。

  陳悟清真是個廢物,枉費自己自幼對他的栽培,竟連對方一根寒毛都傷不到,不還有那麼多與敵俱亡的禁術可用嗎?雖說早就聽到相關消息了,但眼前這幕景象仍讓他看得滿肚子氣。白白身死不說,還連帶影響自己在基金會中的組織安排,真是萬死也不足惜!

  先不說台下眾人各自不同的想法,投影幕上,陳悟清全身煞氣越來越重,靈體也越發凝實,隨時都會成煞;不知出於什麼理由,始作俑者的渡鴉笑吟吟地望著陳悟清,沒有絲毫阻止的意思,任由陳悟清的煞氣爆漲。

  「莫不是想製造更多同伴吧?」其中一名顧問猶豫了一下,才出聲道。

  「奇也怪哉,不曾看到類似的狀況發生過,」另一名顧問接過話頭:「煞鬼不都是各居一地嗎?」

  直到陳悟清煞氣達到頂點的那刻,眾人才明白渡鴉的打算,只見她黑袍一角捲起一塊灰敗的石片,「突」的一聲戳入陳悟清的胸口,陳悟清表情扭曲,仰天嘶吼,再也抵制不住大增的厲氣,「啊——」大吼聲下,連背後斷折的樹林亦為之大變,隱隱有道血石林的景象覆於其上,有如魔境。看到這幕,四名顧問再也無法保持鎮定,激動地站起身來:「是『障』!」「那石片是——是『鹿野的遺寶』!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一片存在,亂象又要再起了!」片刻時間,陳悟清已完全成了煞,說時遲那時快,渡鴉將那衣角抽了回來,高高懸在眼前,望著變得通體墨黑的石棺片,她十分滿意,緊接著一掌打向陳悟清的胸口,一爪抓出魂根一口吞下。

  遠方,張玉和呂悟菱二人才剛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陳悟清存在於這世上的最後一幕,還有笑得歡快的渡鴉。呂悟菱崩潰倒地,哭泣不已,張玉拖著身子勉強護在她身前,許是呂悟菱的哭聲激起了渡鴉的凶性,又或是渡鴉不願放過一人,她揚起左手凝聚煞氣,準備一招斃敵,但沒過多久,卻又將原本預計應敵的左手揮向半空,撕開一道淡黑色的裂縫,接著頭也不回地竄入其中,只留空氣中那道隱隱的爪痕慢慢散去。

  畫面就這般停在爪痕隱現的這刻。

  至此,站在台上的那女子才收起了簡報筆,朝下面道:「這就是本次床仔坑村事件的始末,水占部的記錄到此為止。相信諸位大人應該都感覺到這次事態的嚴重了,光是那日,我們便永遠失去了一位『悟』字輩仙卿,一名仙卿精神崩潰,另一名則傷重治療中,這三名還都是潛力最好的仙卿;同一時間,根據會長特助的情報,亦有一名自稱是『報喪鳥』的高等級煞鬼『小嘴烏鴉』現身。三天內,參與圍殺『報喪鳥』的四十名仙卿也僅剩下三名回到基金會內,失去三片石棺片,除此之外,五都的煞鬼數亦有激增,根據剛剛的影片,我們同樣懷疑是報喪鳥所為,這應該是一個高等級的煞鬼團體。」

  四名顧問默然不語,聽得「報喪鳥」三字,他們身軀劇震,互相對望一眼,已知道事情往最壞的方面發展了,那可是老一輩修道人的夢魘。

  難怪專注修行、不再關注基金會事務的他們會被找來。

  直到這時,始終保持沉默的會長終於開了口:「不是煞鬼,他們是『魔』,取回本體金身的『魔』。」聞言,台上的女子不由臉色蒼白,但她雖然擔心,卻依舊對基金會高層抱持不小的信心,帶著希望看了會長一眼,耳邊繼續傳來會長的話聲……「叫那群仙卿都注意些,在道法不彰的現世,誰都奈他們不得,以我們全基金會的能力最多只能對付其中一名而已,但報喪鳥至少有三名魔等級的存在。」聽到這番話,四顧問不發一語,連心有他念的副會長都不得不收起自己那點小心思,點頭算是同意。

  會長繼續說了下去,聲音越來越具威嚴:「我們需要其他勢力幫忙牽制報喪鳥,除了繼續收集石棺片外,也要找機會先至少消滅其中一名魔。」說著,他望向旁邊的會長特助道:「彪,你跟協會的人有過合作,同取得金身後的『小嘴烏鴉』交手過,與協會的聯盟就交由你跟副會長全權辦理了,務必要纏住其中一名魔。」一身長袍的彪點點頭,神色淡然。

  基金會會長巡視眾人,胸前的楓葉徽章熠熠發光:

  「我必須再次重申,無論對方是煞是魔,只要這個現世有我們基金會在,絕不容這些妖魔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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